2016年3月28日

痛苦與無限性

人雖然是有限而脆弱的生物,但即便在前現代的人們,就已經多少感覺到痛苦與恐懼,似乎是一種無限的資源。因為對於幾乎任何已經極端痛苦的人,人們都有辦法讓他更痛苦,結果就是,從上古時人們就隱約感覺到,經由痛苦,他手中握住了通往無限性的鑰匙。

無限性的美好在於,百兆分之一的機率乘上無限就是無限。這使得痛苦甚至具有神性,能夠解決一切的問題,能夠讓原本不可能接觸的神靈顯現,能夠由痛苦得到和平、勝利與救贖。也因此,就算還沒有科學方法之前,各種酷刑的精緻,所創造的痛苦、恐懼與無限的狂喜,幾乎是社會中其他技術難以望其項背的。

無法平息的憂傷?用痛苦解決;對安全的企求,用痛苦解決;人生意義的惶然,用痛苦解決。當痛苦無法解決,就用更大的痛苦解決,更大的痛苦無法解決,就用無限的痛苦解決,因為痛苦是人性中最接近無限的,因而也是最具神性的部分(人們對天堂的描述極為平板,而對於地獄的描繪則萬分豐富)。

所以,每次重大犯罪必然看得到人們開始想像各種超越死刑的酷刑。這或許是滑坡論證,但因為痛苦邏輯就是個滑坡。在這方面是不進則退的,要花很大的力氣才勉強能原地踏步,而一旦退了一步,接下來就是完全的滑入無限痛苦的深淵。

要說現代有什麼「進步」之處,就是試圖擺脫痛苦的無限性。而像是Rorty這類的人,則試圖用希望的無限性取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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