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算是位哲學家(真的算得上嗎?)試圖在歷史教育中強行貫徹的目標。而就最近的發展來說,這個目標也確實地進行中。
而聽說在上一、兩個世紀,一個由大戰與冷戰主導的時代中,歷史理所當然地是意識型態的戰場,而「弘揚『民族精神』云云,則是歷史的核心目的。」
民族精神的實踐結果就是一戰、二戰與冷戰時遍布世界的法西斯-每個法西斯都自然主張他們是民族的正朔云云,愈是和人民真實的處境脫節的,這種強調愈是大聲-而由於大半的知識分子,因為思考之所在並不是行動的世界,他們特別容易落入這種野蠻主義中。
不單是知識分子,許多殺人如麻的人許多同時也是太極高手,因此殺人特別心安理得呢。
然而,「歷史」,特別是殖民地的精神史,如果要說有什麼可以一般化的經驗的話,大致上就是被殖民的受壓迫者,在反抗殖民的邪惡時,往往也不自覺地接受了殖民者的思路。日本在臺灣的影響如此,國民黨亦然。令某些「天龍」不滿的那種「粗俗不文」的民族主義,其實只是那些天龍們自身的野蠻民族主義的投影而已-鄙視往往來自於在其對象的身上,隱約地看到自身的野蠻與邪惡,而又不自覺。
這種情況,不會因為一個人看了多少論語、孟子乃至於蘇格拉底而有什麼改變的。人是能夠活到七老八十,同時自覺「功力深厚」,但其實不過活在幻覺之中,連最起碼的「認識你自己」都做不到的。而在面對一些極為單純但又真切的反省呼聲時,野蠻主義還得向後現代尋求支援的話,顯示的就是一種完全的卑劣與精神上的破產-因此只有在破壞一切有意義的,在最單純的層次上「合理」的判斷能力時,才能保留一點點的顏面。
但話說回來,趨炎附勢又不自覺的人,簡單的說就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完全的卑劣的話,還能裝成是「消遙」,還能引引老莊開示人呢!
說穿了,歷史在這個島上的狀況是很單純的,純粹從全人類知識的合理分工來看,我們強調什麼正朔的中華史觀云云,對人類知識是沒啥幫助的。或許,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內,中國受限於馬克思主義的史觀,限制了他們對知識的尋求(但同時也仍然發現了一些野蠻主義的「民族史」所找不到的),而在這個小島上,一定程度上,對中國的文化社會史的探索,是有助益並切身的的。如明中末葉發展的三教合一思維(你在民間看到「了凡四訓」之類的東西,或是接觸一貫道,其歷史淵源最親近的,大概就是這段發展了,乃至於霹靂布袋戲中各種附會的典故都可連結到這裡),而傳統民間信仰中的「作蘸」、「天公生」,則可以上朔到魏晉之前的民間道教等等。當代臺灣民族主義者如果要排除這些,也是在阻礙人類對於自我認識的追求而已。但同樣的,「正朔」式的中國史觀中,這些東西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但古老的詩歌,不管多麼的「雅」、多麼正式,和民間信仰不過是出於同樣的情感。而也同樣地容易受到權力與政治的影響,也同樣地野蠻)
認識自己身邊的事物並不那麼容易,而這個島的複雜處境,極端確實地鑲嵌在殖民史、海洋史中,大歷史上可以討論到和東南亞在大航海時代的比較,近一點則是在日本統治之下,和韓國,乃至於當時的內地(也就是日本),甚至是沖繩的比較。而這是一個「反正」之後的中國史觀會阻礙,或至少是「稀釋」掉的知識努力。而就這個島在世界上的特殊位置,這種「反正」傷害的並不只是這個島上的人們的自我理解,而是整個世界歷史的知識累積,說難聽一點,這是對全人類「不負責任」的行為-而好玩的是,這些「中國傢伙」(實在很難說是中國人,也往往在中國史上根本是半桶水)還覺得自身的格局大,而嘲笑島民呢!
我對中國史是有興趣的,硬要說我也是個「外省人」(科科。好笑的是,我的家族中真的有人說出「我們外省人比較聰明」之類的鬼話),要扯的話,我的祖父還是王陽明的同鄉哩。然而這種中國興趣反而在臺灣史開始發展時,才得到有點意義的滿足。固然老一輩的史家,像是許悼雲等等,也確實保留了有趣的東西,但當中國的簡體書上的知識愈來愈信實,而從臺灣出發的歷史知識,也愈來愈細緻時,在那裡幻想著臺灣作為中國的文化基地云云,而不去管中國史乃至於全人類歷史上合理的知識分工,只能說是野蠻淺薄的民族主義的遺留。而那些「撥亂反正」之輩,不過是群蠻夷而已。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