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22日

關於「入陣曲」、沉默的大眾,與妒恨(resentment)

我對於音樂的喜好上,基本上會分成兩個完全不同的區塊。一個區塊是非常70年代的早期龐克,特別是我對於TelevisionMarquee Moon專輯,有近乎信仰般的崇拜。然而,另一方面我則是動漫音樂的愛好者,特別是熱血音樂(不管美日),而這兩者的性格幾乎是天差地遠。

不過,同樣的狀況是,兩類都很難在臺灣聽到。而同時,我總覺得這兩類的音樂都在衰退之中。不過,或許變的只是我個人,而不是音樂的生產環境吧。

閒話不提,這幾天因為非常有說服力地整合了近來臺灣面對諸多事件(而背後,就是這個島漸漸法西斯化的傾向),五月天的〈入陣曲〉得到了許多人的共鳴,而這同時得益於歌詞中的熱血精神,以及曲調具有一種,我覺得存在於日式熱血動漫音樂的要素。這幾點使得我很難不喜歡這樣的一首歌-而這是我已經遺忘許久的感覺。

但是,雖然這首歌得到了許多的關注,並同時讓人們注意到近來這個島上顯示出來的惡劣發展。而這對照著近來許多社會運動中的人數與人們的熱情,讓人開始懷抱著希望。不過,就我看來,真正主宰著臺灣,並且界定我常常諷刺的「臺灣精神」的人們,永遠是沉默的大眾,而這些人沉默,並不只是因為對於事物的漫不關心,而是因為他們雖然知道在道德爭議下處於下風,他們的意圖相當地不光采,或許甚至可以用「凡庸之惡(banality of evil)」加以形容他們的道德判斷,但他們仍然決定,為了短期的「發展」,或是不切實際的「開放」,以及中國興起的神話,能夠帶來利益(而就在臺北市具有房地產的人來說,這個利益,則會明確地顯示為對地價永恆上漲的希望上),而也因此,一個能夠完全配合中國的一切要求的,一個能夠除去所有「開發」障礙的,一個可能未來能夠引進資金以提振房價的政府。不管做多少邪惡的事,都是他們所要的。

而這些人,是大多數人,是沉默的大眾,是臺灣實質的決策者,是臺灣精神的體現者。不管公民們有多少火花,他們仍然會繼續沉默,並以實際上的選票,繼續讓他們要的繼續推進。

另一方面,在明確地處於道德論理上劣勢的人們,對於那些敢「大聲說話」的人,具有難以去除的自卑感,而這種自卑感,則會發展成為一種「妒恨」。

雖然,妒恨這個詞經常被拿來污蔑因為歷史上的不義,而具有受害者感受的人們。也就是,「妒恨」一詞,常常是權貴用以攻擊教養不足的小老百姓的方法。但,真正的妒恨來自於長期由於在整體的道德論證上敗退的人們,對於各個能夠得到支持的意見領袖的自卑與恨意。也因此,對這些人來說,最重要的論證是試圖說這些改革者「其實和我一樣壞」,其實只為利益,或只是沽名釣譽之徒。彷彿只要努力找到一些這些人稍微可能的問題(而任何人,在放大檢視之下,總能被「生產」出一些問題),就可以否認他們所有的看法的道德力量。

也因此,像是彭明輝這類的人物,很明顯地努力提出許多值得討論的事物,並且提出一些道德上基本上正確的呼籲(雖然他的一些想法並不是沒有討論空間)。妒恨則只會去質疑他的「動機」,試圖操作出「沽名釣譽」之類的批評(但由於卑怯,又不敢說清楚),而似乎只要如此,就能夠藉由說彭和他也不過「一樣壞」,就得到一些心理上的安慰。至於彭所提出的主張-就再也不重要了。因此,必須去找彭明輝的「黑暗面」,同樣的,也要找陳為廷的「沒禮貌」,說真的,我猜想,要不是洪慈庸能謹慎到全臺灣大概沒有多少人辦得到的程度,他大概也會被找出什麼問題吧。(而作為受害者的洪仲丘,則又不意外地被放大檢視了。)

臺灣人特別喜歡找那些「發現問題的人」的問題,而這就是妒恨,用盡心力閃過實質的問題,而試圖將對方抹成和自己一樣壞,以減低自身的罪惡感,從而讓自己能夠繼續沉默地,用實際上的選票阻礙一切改變的可能。

而由於就我看來,這樣的臺灣人(不管他在認同上自認為「什麼人」),其實是絕大多數。許多一時之間興起的改革希望,總是會被靜靜地破壞掉。而這些沉默的人,也就能以凡庸之惡,實質地控制這個島。

或許我的眼光太像是龍槍小說中雷斯林的沙漏之眼,只能看到衰敗與死亡,也因此失去了樂觀所帶來的力量吧。 不過或許也因此,我總是對於「熱血」的音樂,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喜好-雖然那只是讓我暫時脫離揮之不去的絕望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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