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28日

談談石油、油價與最近的國際政治



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能留什麼記錄就算什麼了……不準確處就請別太計較了吧。

油價的低迷,主要的理由是OPEC國家試圖用低油價的競爭,壓迫新興的,特別是美洲的石油開採的發展。這種嘗試的成效並不容易評估,但顯然不會是長久之計。

而這個發展的背景,大致上就是特別是北美的石油開採,以及美國漸漸地試圖從美洲取得石油。這固然是賣老本的行為,和原本美國盡其可能不使用自己國內的儲油的國策相比,長期來說自然是有其不利之處。但這在短期內使得美國大大降低對中東的依賴,相對的也就是歐巴馬任內不再打算完全維持中東局勢的完全控制,這是美國從伊拉克撤軍,以及與伊朗的核子協定的基礎。雖然這導致了遜尼與什葉派的區域衝突的惡化,乃至於伊斯蘭國的坐大(這在美駐伊拉克時是難以發生的),但由於美國對中東的依賴下降,局勢就算混亂,也不被認為是那麼大的問題。

相應的就是美國重回太平洋的基本政策,就算共和黨與民主黨基本上是有共識的(兩派智庫在國際政治上的分歧,主要在於中東的殘局要花多少力氣收而已,但轉向太平洋是一致的)。

油價的另一個附帶的影響是形成對俄國的一種經濟抵制。這是由於俄國的經濟對石油出口的依賴相當高,低迷的油價會使得在西伯利亞相對上成本高的油源失去利潤,而這會使得受到抵制的俄國經濟上的情勢更加嚴峻,多少也有牽制俄國的作用(雖然大概並不是低油價的主要動機)。

但在這一切狀況的背後,顯示的當然並不是油源客觀上的充足,其中所有影響油價的因素,都和地球上預期可有經濟利益開採的石油量沒有關係……。


2015年11月19日

為弱者代言的危險-對浦澤直樹的《怪物》的一個段落的引申



在浦澤直樹的《怪物》中,讓約翰成為怪物最重要的事件,或許是「玫瑰屋」的慘劇,玫瑰屋中的恐怖景象留下的創傷,讓怪物開始長大。

但實際上真正經歷玫瑰屋的慘劇的人,是約翰的雙胞胎妹妹安娜(妮娜),約翰並沒有經歷慘劇,但他經由安娜的描述,承受了慘劇的創傷。

而諷刺的是,安娜經由描述自己的經歷,多少放下或超越了慘劇的創傷,而之後的妮娜,則是《怪物》之中最平衡而完整的人格典範。但反而並非當事人的約翰,將安娜的創傷當成自己的創傷,最後成為故事中的怪物。

這一個故事有很多其他的詮釋空間,不過或許在這裡可以著重在一個面向上,並作一些引申,這個面向就是代言人與受害者之間的關係,以及為社會中的受害者、弱勢代言的一種危險。

這種危險來自於這樣一的個基本狀況:當事人有權利,而也往往有能力至少在足夠的支援下,一定程度下超越或至少處理自身的不幸與創傷;但作為將他人的痛苦當成自己的痛苦的代言人們,他們一方面往往接觸了他所要代言的群體中最不幸的那些人的痛苦,但即便這也使得他們痛苦,卻由於這不是「他們」的痛苦,使得他們沒有權利去超越這樣的不幸與創傷。

這個情況的一個比較正面的影響是,為弱者代言的運動者以對外在世界的影響,來化解自己內心中,來自於他人經驗的痛苦。這種活動也給予運動者力量。但問題在於,不管是由於運動的受挫,或是運動成果初步達成之後目標的迷失,而失去繼續化解痛苦的方式時,世界在這個狀況下,漸漸不再是切事改革的地方,而變成了發洩痛苦的對象。結果就是,代言人與運動者有一種漸漸變成怪物的危險。而許多當事人可以不計較的小事,在這些運動者中就變成了大事,而許多本來有共識的人們,就會因為各種其實當事人群體之間多少有歧異的地方,變成互相攻擊的人們。而當世界不再是一個合作與切事的行動的地方,而成為一個純潔的人們淨化痛苦的祭壇時,任何小小的「不潔」(這往往會被包裝成「不正確」、「反動」等等說法),就會變成天大的罪惡。

最後可怕的地方在於,由於弱勢群體是異質的,雖然基於共同的處境,會有一些基本的共識,但還是有許多差異的。而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那種機緣與能力克服自己內在的痛苦。這種異質性,配合那些往往由內化他人的痛苦得到力量的運動者,有形成一種非常不健康的動態情境的傾向。運動者會和那些最無法超克自己的痛苦的人站在一起,而要求所有其他的人改變,乃至於就算是同一個弱勢群體中的人,只要稍稍不合運動者的要求,就變成了「叛徒」,因為「當有人比你更更慘時,你居然還為外在邪惡的世界說話?」而最後的結果就是運動的極端化,而反而是運動者界定了被代言的弱勢,而整個群體就耽溺與受害與痛苦的體驗之中,運動則愈來愈象徵化、符號化,要求世界上的純潔,因為任何的不潔都是傷害。當運動反蝕許多原本應該代言的弱勢,開始要求弱勢團體的內部的同質性時,這就是成為怪物的一個徵兆。

當然,絕大多數的運動者都不會淪落為怪物,但社會弱勢的痛苦也確實留下了許多傷痕(即便是非常明智的人,有時也往往顯得憤世嫉俗)。內在沒有力量,或是沒有方法自己處理「他人的」痛苦的話,為弱者代言的過程,很可能反而會腐化一個人(雖然這個人想要「淨化」這個世界)。

2015年11月14日

談談馬習會



中國往往利用各勢力對中國未來的想像與神話,在籌碼不足的狀況下換到更大的操作空間。這其實是紙老虎,但當大家都相信而讓步之後,中國就由這些讓步使得紙老虎變成自我實現的預言。

而就時事來說,我會認為,習近平最近的行動,也正是在繼續這個外交的手法,繼續用未來的空中樓閣來產生外界對中國的預期,而藉由這個預期加強自己的權力,逼迫其他企業與國家讓步。這件事可怕之處就在於,人們非常容易忘記自己現在的優勢,而基於對未來美好的空中樓閣,或是恐懼,而賣掉自己當下的優勢之所在。不管是在產業上,還是政治上都是如此。

馬習會的消息一出來,國內就馬上出現媒體的自我審查,這只是中國以虛取實的影響力的一個例子。更麻煩的是,馬習會中不簽協議的空洞性,反而會讓呈現出不明所以的空中樓閣,而這種空中樓閣,正是因為不具體,使得其神話的力量反而更強。

在國內的憲政主義的層次上,馬總統突襲式的,未經國會實質討論而片面的決定,顯然是有問題的。黃丞儀研究員對於立院應當彈劾馬總統的呼聲,有一定的說服力。然而,民主進步黨面對現實處境,目前相對高的支持度也來自於一種低衝突性的事務性格的政治路線,他們按兵不動也是可以理解的。再則,一個必定無法成功的彈劾案,對社會發送的訊息並不只是對馬總統的警示,而也同時經由彈劾程序的失敗,對馬總統的行為加以肯認,乃至於形成憲政上的惡例。而這都是批評民進黨在國會按兵不動的聲音需要三思之處。

關於中國的外交策略的一些一般討論 (Hudson Institute這一智庫本身有其立場,但不論如何John Lee的分析值得參考)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zH0d03ax10&feature=share

黃丞儀關於應彈劾馬英九總統的名文:
http://newtalk.tw/news/view/2015-11-04/663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