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22日

關於秒退林鳳營的一些想法

秒退林鳳營事件的風頭似乎過去了一點,說真的,在風頭上的事件我都不太敢說話,特別是和許多其實大半政治立場都接近的人有「不同意見」時,要是有點異議通常被罵的最兇。

不過風頭過了加上我這裡本來就沒人,所以偷偷講講大概還好吧……

我其實同情消基會的立場,基本上不支持秒退林鳳營的活動。

(老實說在許多方面多行不義的)好市多的退貨政策原本在消費者保護上的目的,是保障消費者在買到不滿意的產品後,能夠無條件的退貨,這是好市多少數非常消費者友善的政策(雖然就一個還另外收會員費的賣場來說,這也可以算是起碼的服務)。秒退林鳳營對於這個公司政策的「創造性」應用,把一個保護消費者的工具變成製造商家損失,並阻止其他消費者接近特定商品的工具。

讓商家損失本身並不必然有問題,但我會覺得這件事的問題在於,原本消費者保護的最大公約數,應當是「消費者」作為具有共同利益的(雖然不同質的)群體,制衡商品服務的提供者,平衡各種資源方面的不對等。而因此,消費者運動應當盡可能地避免「消費者對抗消費者」的情況,如果一些消費者,即便是多數,試圖用市場上的購買之外的手段,去阻止另一些消費者接觸特定商品的話,這很難不是一種消費者對抗消費者的狀況。說穿了,之後某些消費者(特別在政黨的動員或至少是影響下),「故意」去買林鳳營鮮乳,這件事就算滿蠢的,也表示了原本的消費者運動,變成一個可以操作為「消費者對抗消費者」的局面,乃至於與政黨取向等等等等連結起來操作動員的課題。

當然,如果情況是特定商品有明確的危險性,而政府又沒有有效的把關,某些消費者刻意去阻礙其他消費者接觸該特定商品,還可以主張是保護其他消費者的健康。但是抵制林鳳營鮮乳的主要理由還是抵制商譽惡劣的頂新(抵制頂新是完全沒有問題的目標),而之前一些飲料店材料來源不透明,也使得林鳳營鮮乳作為特意抵制的目標這方面,累積了不少動能。

但如果不是因為商品本身的危險性,而是基於抵制不良商家的話,這時一些消費者(那怕是多數),用一個目的上本意是保護讓消費者不要意外買到不合要求的產品的公司政策,去操作成實質上可能阻礙一個商品在架上,而讓其他消費者無法接觸的作法。這就會成為消費者對抗其他消費者的情況,而破壞整個消費者保護運動的立場。

當然,實際上頂新還有其他通路,而也可能不計成本不斷補貨上架,要做到阻止其他人接觸商品的程度事實上是有限的,但我覺得這還是一個惡例。或許是我有一些偏執的性格,並且看過許多「真正的奧客」(好市多的該政策其實已經有人惡意地濫用了,只是一直以來還不至於影響該政策的持續),而我知道像是中華統一促進黨之類的,明明一個也選不上但卻有資金可以全臺選透透的組織,事實上辦得到另一種惡意動員,甚至一定程度上用同樣的手段,還可以偷偷來,給予特定的「不愛(中)國」商家表示一種軟性的威脅(不需要有太實質的傷害,只要傳達「我有很多手段合法搞你」的訊息就好了)。當然,這大概不會發生(有很多策略上的理由),但我個性上非常害怕任何其實能用極少數人搞大多數人的陰謀手段,所以這令我非常不安。

秒退林鳳營本身,之所以顯得沒有問題,是因為社會上有滿多數的共識,而運動上也刻意大張旗鼓,引發大家的討論。但秒退這種事情其實表示的就是幾個人有持續的行動,就可以清空貨架並讓商家承受損失,而我覺得這不尊重其他的消費者。你可以罵特定的商家,揭露特定的資訊,甚至和人吵買特定商品的判斷是如正確乃至於是否道德,但去扭曲一個對消費者極為友善的政策,影響其他消費者接觸商品的機會,就太過火了。我不覺得浪費食物是問題,也不太為受抵制商家失去的利潤可惜,但一種可能被濫用的,不尊重自由市場(而購買商品,也往往表達了某種意見)中其他人的選擇的手段,是很有問題的,而有之後被濫用的可能性。

2015年12月3日

談談Duke Lacrosse Case

完全是舊事,但是忽然還是想提一提。

2006年轟動一時的Duke Lacrosse案其實對我的影響滿大的,雖然我說真的並不那麼常關心老美的一些個案,許久之後部到這事,其實是一個小細節,但這個小細節發酵之後,產生了對許多理論傾向的不信任,這多少產生了一些想法與政治立場上的轉向。

Duke Lacrosse案大致上是杜克大學的袋棍球隊在開派對時請了兩位舞者,而之後發生爭執,在兩位舞者離開後,其中一位Crystal Mangum疑似藥物問題送醫,該人在就醫過程中指控遭袋棍球隊隊員強暴。之後檢察官Mike Nifong起訴球隊的球員,其中涉及極多的程序問題,包括要「受害者」指認時,所有被指認的對象都是球隊的隊員、忽視Mangum供詞的矛盾之處,最嚴重的是刻意掩蓋DNA證據。所幸最後這些嚴重的問題都被發現,而被起訴的三位球員得到無罪判決。Nifong也因而受到追訴而入獄。

但這件事可怕的地方遠不只是檢察官的濫權,而是一整個校園、學界、媒體與政治的氛圍。由於Crystal Mangum是位黑人女性,而「白人運動員」一直被認為有嚴重的父權心態、仇女與強暴的問題(雖然實際的案例並不多),結果就是New York Times的大篇幅報導,以及如Nancy Grace的電視名嘴的煽動,社會有一種極強的未審先判的氛園,乃至於「部落格」女性主義者如Amanda Marcotte甚至在判決後仍然措詞非常強烈地抨擊判決結果,基本上影射背後就是白人男性父權體制的結果。

但到這裡,我還可以覺得反正媒體公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對我來說最可怕的則是教授對學生幹的事。在案件一開始,甚至在檢察官還沒起訴之前,88名杜克大學的教授在校園的新聞報上聯名投書,文意中表示強暴有發生,並要求正視父權與種族的問題。這導致了整個校園內的「進步」的學生社團,在案件審理中就直接到球隊示威,要求球員「認罪」,甚至有標語主張應當閹割這些球員,進步的,有「性別意識」的,有「種族意識」的學生變成一群基本上是欺負弱小的暴民。而這88個教授基本上個人程度不一的,是煽動者。

教授擺明了要用學生的刑案來推動自己的政治想像,這對我來說是極不可原諒的事情,更嚇人的是這基本上是一群「進步」的,道貌案然的,有理想的等等等等的教授,而他們做的事就我來看,差不多就是直接想去害死幾個學生。

而最後為此付出代價的,基本上就只有檢察官Mike Nifong已。而所有未審先判的名嘴像是Nancy Grace當然是沒事,照常吃香喝辣;Amanda Marcotte的人脈只有愈來愈廣,反而在本案批評Marcotte未審先判的Cathy Young反而四處碰壁。杜克88人眾的教授們沒人有事。

類似的媒體與學生社團的操作,在今年充滿爭議的Rolling Stone雜誌對維吉尼亞大學(UVA)的兄弟會輪暴的報導又出現了一次,所幸沒有特定的學生被追殺。但這裡看出來的是,那種可怕的態度並沒有改變,而我相信當年那些要杜克案的被告認罪或閹割的學生中,許多就是現在在美國學圈、媒體界、社運圈的人,而既然當時這些人不必負責,現在的運動大概就會是同一個樣,甚至更糟。

為什麼我會對這件事那麼關心?這是因為偶然在找和Negri合著《帝國》的Michael Hardt的東西時,發現他正是那88個對付學生的教授之一。我想想許久前還花了半個學期來看那本東西哩。當然,一個幹了我覺得不可原諒的事的人,也有可能留下許多有意思的思想著作,而基本上我過去著力唸過的學者中,甚至大半都不是什麼好人。但那些人都有歷史距離,事後來看很多理論的危險性都可以預防,而2006年是非常近的事,而這個事件中整個人文科系的教授的大動員,雖然是在美國,在我看來還是時空上太接近,而因此太噁心了一些。我幾年前從這裡開始懷疑「那些人(這很難簡單說明,基本上就是那種你要去說明大概就會開始打筆戰的某些運動)」的東西,而當出現了一些裂口之後,那種根深柢固的不信任感只會愈來愈強。甚至有一段時間我的思考是在「那些人」的理論、運動、符號、術語等等是不是有一些內在的問題以及危險(而也有一段時間自己也有「走到另一個極端」的問題)。但隨著心力的弱化,更不用說這些東西可能會導致很多敵意,也只能放下了。

影片是美國的TheFIREorg的整理,這是2006年的事件,到目前狀況大概是清楚了,很多仔細的資料都可以找到,而最近也有專書。又,雖然大家都會笑說維基不可信,但維基的引用資料在這種過了9年的事件上算是很齊的了。

總之留個記錄。

TheFIREorg對本案的簡要說明
英文維基的說明


2015年11月28日

談談石油、油價與最近的國際政治



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能留什麼記錄就算什麼了……不準確處就請別太計較了吧。

油價的低迷,主要的理由是OPEC國家試圖用低油價的競爭,壓迫新興的,特別是美洲的石油開採的發展。這種嘗試的成效並不容易評估,但顯然不會是長久之計。

而這個發展的背景,大致上就是特別是北美的石油開採,以及美國漸漸地試圖從美洲取得石油。這固然是賣老本的行為,和原本美國盡其可能不使用自己國內的儲油的國策相比,長期來說自然是有其不利之處。但這在短期內使得美國大大降低對中東的依賴,相對的也就是歐巴馬任內不再打算完全維持中東局勢的完全控制,這是美國從伊拉克撤軍,以及與伊朗的核子協定的基礎。雖然這導致了遜尼與什葉派的區域衝突的惡化,乃至於伊斯蘭國的坐大(這在美駐伊拉克時是難以發生的),但由於美國對中東的依賴下降,局勢就算混亂,也不被認為是那麼大的問題。

相應的就是美國重回太平洋的基本政策,就算共和黨與民主黨基本上是有共識的(兩派智庫在國際政治上的分歧,主要在於中東的殘局要花多少力氣收而已,但轉向太平洋是一致的)。

油價的另一個附帶的影響是形成對俄國的一種經濟抵制。這是由於俄國的經濟對石油出口的依賴相當高,低迷的油價會使得在西伯利亞相對上成本高的油源失去利潤,而這會使得受到抵制的俄國經濟上的情勢更加嚴峻,多少也有牽制俄國的作用(雖然大概並不是低油價的主要動機)。

但在這一切狀況的背後,顯示的當然並不是油源客觀上的充足,其中所有影響油價的因素,都和地球上預期可有經濟利益開採的石油量沒有關係……。


2015年11月19日

為弱者代言的危險-對浦澤直樹的《怪物》的一個段落的引申



在浦澤直樹的《怪物》中,讓約翰成為怪物最重要的事件,或許是「玫瑰屋」的慘劇,玫瑰屋中的恐怖景象留下的創傷,讓怪物開始長大。

但實際上真正經歷玫瑰屋的慘劇的人,是約翰的雙胞胎妹妹安娜(妮娜),約翰並沒有經歷慘劇,但他經由安娜的描述,承受了慘劇的創傷。

而諷刺的是,安娜經由描述自己的經歷,多少放下或超越了慘劇的創傷,而之後的妮娜,則是《怪物》之中最平衡而完整的人格典範。但反而並非當事人的約翰,將安娜的創傷當成自己的創傷,最後成為故事中的怪物。

這一個故事有很多其他的詮釋空間,不過或許在這裡可以著重在一個面向上,並作一些引申,這個面向就是代言人與受害者之間的關係,以及為社會中的受害者、弱勢代言的一種危險。

這種危險來自於這樣一的個基本狀況:當事人有權利,而也往往有能力至少在足夠的支援下,一定程度下超越或至少處理自身的不幸與創傷;但作為將他人的痛苦當成自己的痛苦的代言人們,他們一方面往往接觸了他所要代言的群體中最不幸的那些人的痛苦,但即便這也使得他們痛苦,卻由於這不是「他們」的痛苦,使得他們沒有權利去超越這樣的不幸與創傷。

這個情況的一個比較正面的影響是,為弱者代言的運動者以對外在世界的影響,來化解自己內心中,來自於他人經驗的痛苦。這種活動也給予運動者力量。但問題在於,不管是由於運動的受挫,或是運動成果初步達成之後目標的迷失,而失去繼續化解痛苦的方式時,世界在這個狀況下,漸漸不再是切事改革的地方,而變成了發洩痛苦的對象。結果就是,代言人與運動者有一種漸漸變成怪物的危險。而許多當事人可以不計較的小事,在這些運動者中就變成了大事,而許多本來有共識的人們,就會因為各種其實當事人群體之間多少有歧異的地方,變成互相攻擊的人們。而當世界不再是一個合作與切事的行動的地方,而成為一個純潔的人們淨化痛苦的祭壇時,任何小小的「不潔」(這往往會被包裝成「不正確」、「反動」等等說法),就會變成天大的罪惡。

最後可怕的地方在於,由於弱勢群體是異質的,雖然基於共同的處境,會有一些基本的共識,但還是有許多差異的。而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那種機緣與能力克服自己內在的痛苦。這種異質性,配合那些往往由內化他人的痛苦得到力量的運動者,有形成一種非常不健康的動態情境的傾向。運動者會和那些最無法超克自己的痛苦的人站在一起,而要求所有其他的人改變,乃至於就算是同一個弱勢群體中的人,只要稍稍不合運動者的要求,就變成了「叛徒」,因為「當有人比你更更慘時,你居然還為外在邪惡的世界說話?」而最後的結果就是運動的極端化,而反而是運動者界定了被代言的弱勢,而整個群體就耽溺與受害與痛苦的體驗之中,運動則愈來愈象徵化、符號化,要求世界上的純潔,因為任何的不潔都是傷害。當運動反蝕許多原本應該代言的弱勢,開始要求弱勢團體的內部的同質性時,這就是成為怪物的一個徵兆。

當然,絕大多數的運動者都不會淪落為怪物,但社會弱勢的痛苦也確實留下了許多傷痕(即便是非常明智的人,有時也往往顯得憤世嫉俗)。內在沒有力量,或是沒有方法自己處理「他人的」痛苦的話,為弱者代言的過程,很可能反而會腐化一個人(雖然這個人想要「淨化」這個世界)。

2015年11月14日

談談馬習會



中國往往利用各勢力對中國未來的想像與神話,在籌碼不足的狀況下換到更大的操作空間。這其實是紙老虎,但當大家都相信而讓步之後,中國就由這些讓步使得紙老虎變成自我實現的預言。

而就時事來說,我會認為,習近平最近的行動,也正是在繼續這個外交的手法,繼續用未來的空中樓閣來產生外界對中國的預期,而藉由這個預期加強自己的權力,逼迫其他企業與國家讓步。這件事可怕之處就在於,人們非常容易忘記自己現在的優勢,而基於對未來美好的空中樓閣,或是恐懼,而賣掉自己當下的優勢之所在。不管是在產業上,還是政治上都是如此。

馬習會的消息一出來,國內就馬上出現媒體的自我審查,這只是中國以虛取實的影響力的一個例子。更麻煩的是,馬習會中不簽協議的空洞性,反而會讓呈現出不明所以的空中樓閣,而這種空中樓閣,正是因為不具體,使得其神話的力量反而更強。

在國內的憲政主義的層次上,馬總統突襲式的,未經國會實質討論而片面的決定,顯然是有問題的。黃丞儀研究員對於立院應當彈劾馬總統的呼聲,有一定的說服力。然而,民主進步黨面對現實處境,目前相對高的支持度也來自於一種低衝突性的事務性格的政治路線,他們按兵不動也是可以理解的。再則,一個必定無法成功的彈劾案,對社會發送的訊息並不只是對馬總統的警示,而也同時經由彈劾程序的失敗,對馬總統的行為加以肯認,乃至於形成憲政上的惡例。而這都是批評民進黨在國會按兵不動的聲音需要三思之處。

關於中國的外交策略的一些一般討論 (Hudson Institute這一智庫本身有其立場,但不論如何John Lee的分析值得參考)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zH0d03ax10&feature=share

黃丞儀關於應彈劾馬英九總統的名文:
http://newtalk.tw/news/view/2015-11-04/66368


2015年10月31日

聊聊霍耐特(Axel Honneth)的《為承認而鬥爭(Kampf um Anerkennung)》以及一些隨想



霍布斯對於社會秩序如何形成的問題,提出了一個影響力深遠的思考模式,也就是原子式的個人,基於各自的私利與生存進行鬥爭,而鬥爭的壓力使得社會秩序形式(在霍布斯的理論中,就是接收個人自然權利的利維坦的形成)。

早期的黑格爾試圖在一種亞里斯多德式目的論的框架中,回應霍布斯式的主張。雖然黑格爾反對原子論式的個人與社會鬥爭是基於利益的主張,但他認為鬥爭的確是社會秩序發展的動力。而在個體經由自然的愛的承認關係,能夠與他人互動後,原本人們是處於無意識而沒有現實性的風俗之中。而這只能在第一個違反規範的「犯罪者」與第一個受害者的鬥爭之中,使得個體在要求對方承認其權利的鬥爭過程中,超出了私利與無意識的風俗,而成為一個有普遍意義的權利主體,而以法律/權利的普遍性整合的市民社會也就在鬥爭的過程中實現,而這是「為承認而鬥爭」作為社會進步的模式的理論來源。

不過,不管在早期黑格爾的亞里斯多德主義架構,與之後黑格爾的意識哲學架構中,同樣經由鬥爭而達到法律權利的層次,但雖然都同樣地認為法權,也就是市民社會的私法與治安的政治模式有所欠缺,而需要為名譽而鬥爭,或需要市民社會之上的,國家的層面。但終究黑格爾的理論轉向了意識哲學的模式,而遠離了為承認而鬥爭的理論模式。不過,「為承認而鬥爭」仍然是一個重要的洞見。霍耐特試圖透過社會理論與「經驗研究」重構黑格爾早期的理論。

霍耐特使用米德(George Herbert Mead)理論中主我(I)與客我(me)之間的張力,也就是在發展心理學上,幼兒只能經由他人對自己的反應形成自我認同,但主我的潛在趨力不能被客我所限制,因此自我認同的過程,在經驗上就是一種需要初步的承認關係,也就是父母子女的愛,才能產生初步的自我。而在遊戲中形成概化他人/普遍化他者的,並將之內化的過程,則提供了黑格爾的分析中,體現普遍性法權的權利主體的面向上的經驗基礎。然而,在試圖在現代市場社會的法權模式更進一步時,米德也只能訴諸領袖人物的卡里斯瑪。

霍耐特進一步援引精神分析與法律發展的理論,將由黑格爾起頭,米德補充經驗內容的「為承認而鬥爭」,重構為一種關於承認關係的分類與結構的社會理論。在其中,承認有三個層次。

第一個層次是情感上的支持,也就是愛與友誼,這個層次關注的是人的需要與情感。而傷害這種承認的方式是虐待與強暴等。情感上的承認,也就是愛與友誼的經驗,是人能作為個體取得社會承認的前提。

第二個層次是認識上的尊重,關注的是人的道德義務與法律關係,傷害承認的方式是剝奪權利與歧視。而法律權利使得人能夠進一步得到普遍化與非形式的實質的承認。

第三個層次是團結的層次,這是在社會互動交往中,個體的特性與能力都受到肯定,而這種承認形式是一個價值共同體中相互實質的肯定。而這會被毀謗與其他令人感到自身無價值的傷害所破壞。團結的層次一方面讓人的個體特殊性發展,另一方面則又能朝向平等發展。

在霍耐特的分析中,他認為社會鬥爭的起因,主要並不是利益的衝突,而是許多社會成員經不被承認,而為了社會承認其權利與其自尊的道德鬥爭。因此,一些太強調社會利益衝突的社會理論模式,就有其侷限。霍耐特也認為,當代「自由主義/社群主義」的爭論的興起,也可以放在推動社會進步的鬥爭,是具有實質的道德意義的承認鬥爭的角度解釋之。

而為承認而鬥爭的理論,另一方面也提供了社會進步的方向,能夠充分達到更完整而普遍的承認的社會,就會是進步的。但具體上的變革與政治努力,就不是理論的任務,而是進一步的社會鬥爭的任務了。



《為承認而鬥爭(Kampf um Anerkennung)》,霍耐特(Axel Honneth)著,曹衛東譯,上海:上海人民,2005。

2015年10月26日

談談哈夫納(Sebastian Haffner)的《從俾斯麥到希特勒(Von Bismarck zu Hitler: Ein Rückblick...



哈夫納以「大德意志」的內在問題為核心,描繪自俾斯麥到希特勒的德國歷史。

大德意志的問題是,由於德國在地理上被歐洲的列強包圍,當德國的國力能夠壓倒周邊的任一強權時,所有列強為了自保將會聯合起來對抗德國,因此,大德意志的廣土眾民,以及大德意志背後的民族主義力量,會產生一個被敵人所包圍的世界,而最終德國會被這個世界所瓦解。

俾斯麥主導的普魯士一開始並對於日耳曼民族主義與大德意志國的理想並不熱衷。他和各邦國的日耳曼民族主義聯手起初是為了平衡普奧之間的實力的策略考量。但偶然的情勢,加上民族主義的力量帶出了超出原本俾斯麥構想的發展。與巴伐利亞王國統合的德國或許已經太大了,而普法戰爭後取得亞爾薩斯與洛林,則使得法國成為死敵。

俾斯麥的生涯後期,就是面對這個不利的情勢,盡可能地避免德國被包圍的情勢發生,但在外交操作上,最後還是建立普奧同盟後,使得俄法同盟不可避免。

在威廉二世的德國,是經濟文化發展快速的黃金時代。但大德意志的民族主義傾向已經不受限制了,這產生了愈來愈不現實的,為了小利與國威而破壞邦誼的外交政策。這使得英國最終成為敵人,並使得軍事上的計劃和外交上的計畫雙雙失敗,結果就是一戰自始德國就處於雙面作戰的不利局勢。

雖然在1914年11月時,參謀本部就認為不可能獲勝,但在1917年時國會還在進行「戰爭目標辯論」,這顯示了資產與中產階級的民族主義迷思下,完全無法了解大多的前線士兵,以及開始受到英國封堵的影響的底層勞工面對的現實。

這產生了嚴重的後果,當德國因為偶發的士兵叛變、罷工與軍隊整體的士氣低落而走向投降時,中產階級並沒有「體會」德國戰敗現實上的不得不然,而這產生了各種陰謀論發展的沃土,如猶太背刺論,這些都為之後的納粹埋下了種子。

雖然一戰德國戰敗,但戰後的地緣政治局勢上,德國反而更為有利。這是由於奧匈帝國的瓦解以及蘇聯一時之間無力對外發展,因此東歐與南歐的小國就成為德國潛在的腹地。因此,凡爾賽條約中法國堅持的苛刻立場,背後有實際的現實考量,由於如果不能用一切手段阻止德國的發展,缺乏腹地而也同樣元氣大傷的法國會立即被德國壓倒。

威瑪政府在面對難以支付的賠款及戰後破敗的社會經濟狀況下,兩度刻意以破壞社會民生為代價,換取外交上的成果。第一次是在法國佔領魯爾區時,刻意產生的惡性通膨,這爭取到了羅加諾公約的簽訂與較佳的還款條件,但在這個劇烈變化的過程中使得中產階級的資產消失,而在社會上留下很難的傷口。

第二次則是布呂寧在面對經濟蕭條下,開始有還款的困難時。他刻意地以嚴厲的緊縮,惡化德國原本已經蕭條的經濟狀態,以此爭取到了債務的進一步免除。但這不但使得布呂寧下臺,更進一步讓納粹有發展的機會。最後,威瑪則在軍方的保守派復辟的荒唐陰謀,與許多誤算之下,讓希特勒掌權。

希特勒上任後,德國已經實質不受債務的控制,而開始利用德國在凡爾賽條約後極為有利的戰略局勢,兼併奧地利與蘇臺德區,發展自身的武力。然而,即便入侵波蘭有其偶發的因素,德國的擴張也必然使英國成為敵人,無論如何,二戰仍然成為一場被包圍與封鎖的戰爭。雖然以火速擊敗了法國,但最終仍然在一個被敵人包圍的世界下,在東西線都被擊倒。結果就是德意志的分裂。

哈夫納所描繪的這一段故事,或許可以作為思考歐盟與中國的一些參考。在歐盟方面,統合後的德國在歐盟與歐元瓦解了週邊國家以財政與貨幣政策對抗德國的能力,之後德國以其整體的國力很快地得到了幾乎支配歐盟的地位。但在此同時,歐洲對於德國的猜忌也愈來愈深。

在中國的狀況,則是隨著經濟的發展,民族主義大大的強化之下,幾乎整個國家在經濟上與軍備上都一直在提升周邊國家面對的壓力。而這也正在創造一個由敵人所包圍的世界。雖然歷史是無法預測的,但這無論如何對世界來說,並不會有太好的結果。或許一個如同「小德意志」的自制的「小中國」,會是一個比較穩定而長治久安的方向,但如同俾斯麥無法阻止大德意志的民族主義力量,中國要改變方向,則除了困難重重之外,還在根本上缺乏動機。

因此,我們所處的,仍然是一個危險的世界。

《從俾斯麥到希特勒(Von Bismarck zu Hitler: Ein Rückblick)》,Sebastian Haffner著,周全譯,臺北縣新店市,左岸文化,2009。


2015年10月23日

談談戰爭、戰爭法與對敵意的文明限制


雖然廣義的「戰爭」,也就是群體的組織性暴力與工具性暴力的使用,幾乎可說是人類的共性。不過,另一方面,廣義的「戰爭法」,也就是社會制度上與「國際秩序(很可能只包括幾個部落之間的關係)」上限制群體之間的組織暴力,也在大部分的人類社群中存在。

而只要當一個區域的權力均衡維持住,廣義的戰爭法就會發展並穩定下來,而廣義的戰爭,雖然成為生活中無所不在的成份,但同時也產生了長久的「和平」,不管是部落之間複雜而細緻的「國際政治」關係,還是現代國家的權力均衡,這個基本的局勢並沒有改變。

然而,當戰爭的能力,也就是組織性暴力與工具性暴力的強化超過了原有的戰爭法所能控制時,結果上,一則是特定的群體壟斷了新的戰爭能力,而在身體與文化上消滅了其他的群體,而在該群體遇見新的有對等暴力使用者之前,新的戰爭法也就不會出現了(可能可以用這個角度思考中國對取巧的超限戰的迷戀);另一可能則是群體之間都取得了新的暴力能力,而進入長期的「軍備競賽」,而在這個過程中,往往需要在慘烈而對任何人都是巨大傷害的戰爭後,戰爭法才會被重新修正,以限制暴力與敵意。

這個發展的一個頂點,則是核武,由於核武本身在暴力工具上的性格,相應地產生一個限制該工具的戰爭法,幾乎是不可能的。因而唯一保障核戰不發生的,就只有相互毀滅的保證。核武的悖謬就在於這個工具由於不可能被戰爭法規制,以致於也不可能在戰爭中被使用。

然而,戰爭會找到自己的出路,在冷戰時期,「游擊戰」這一頗有歷史的戰爭形式浮上了檯面。游擊戰的核心問題在於,它瓦解了在二戰後日內瓦公約下試圖重新形成文明的戰爭法的基礎,也就是軍人與平民之間的區分,而因此產生了新的,難以限制的危險性。

不過,游擊隊仍然有其限制性,也就是限制於在地的土地,與人民的支持,而這使得敵意仍然受到一種限制。而這也使得理想上的「人民」的游擊隊有其正當性與光環。
但當游擊隊脫離了土地與在地人民的限制後,也就成為恐怖主義,而這在戰爭法上產生了嚴重的問題。恐怖分子既無法被視為軍人,也無法被視為罪犯,並鬆動了「敵人(hostis)」與「仇敵(inimicus)」之間的區分,而這同時使得文明的戰爭法的基礎,也就是軍人與平民的區分失去意義。

結果就是恐怖主義同時引發了廣泛地,將所有國民當成潛在的仇敵的國家安全制度。雖然之後已經有許多的反省,但美軍在阿富汗在軍事上的泥沼,同時也代表了無法形成新的、文明的戰爭法的,在制度與理論上的泥沼。

這產生的嚴重結果是一種極端的反戰主義,與一種極端的戰爭傾向的興起。而這兩者都無助於實際上的文明秩序的形成。反戰主義只是否認了衝突的可能性,以及對世上需要防衛與保護的人民視而不見,在道德上也是可鄙的。而軍國主義的傾向,則只會破壞控制暴力的努力,而失控的暴力產生的只是更大的災難。

在這個分析下,很有趣的是日本的「安保法」,雖然無法真的處理現代戰爭法難以形成,恐怖主義與「超限戰」無法規制的情勢。但安保法是一個難得的,以內國法限制戰爭行為的制度。而就算安保法的通過,背後有現實的權力均衡的考量,但這在內容上仍然超越了膚淺的和平主義者與極右派的思維,而朝向一種在內國法能夠追究戰爭行為的責任的機制,雖然遠不完備,但這是重要的一步。

無論如何,即便存有烏托邦式的,消滅一切敵意的幻想,也必須要切事與負責地認識到現狀和平的基礎,並不是一種幻想,而是實在的權力均衡,而所有化解敵意的努力,都必須在維繫這個基礎的前提下進行。

2015年10月21日

馴服法律之惡的幾種理論模式



法律此一制度本然是危險,甚至邪惡的。由於在運作上,重要的不是合理性與正確性,而是「有權解釋」,最終,法律制度的運作,是授權的連結,而法律的拘束力或說權威,在概念上最終來自於神秘的、準宗教的基礎,而這在現實的層面上上,則往往就是由暴力加以支撐。這產生一個宗教狂熱但又空洞的神秘權威,加上赤裸裸的暴力,而壓倒所有實質的倫理關懷、具體的生活形式。當代的集權、威權主義都因為現代法律而可能。

但在現代法律的發展的同時,也有許多不同種類的理論模式,發揮了控制法律的邪惡的功能。社團理論的模式將法律認知為社會既有秩序的表達,並進一步形式表達與秩序之間的辯證關係,這使得法律的神秘權威有一個具體的參照點;而在整理表達人民的秩序時,一種內在相互參照的體系性解釋方法,也被發展出來,這是限制神秘權威的另一種策略。

廣義的自然法式的策略,則是以道德(不管是亞里斯多德式的,或是康德式的,或乃至於歷史哲學性格的)論證限制法律的神秘權威。而這種策略的共通點在於普遍性以及以理論指導社會的傾向。

當然,這些理論模式也並不是互斥的,學者能夠發揮他們的創造力,整合許多不同層面的考量。

當代的法律之所以通常還是實質的、合理的(或許吧…),並不是理所當然的事,而是許多不同的理論努力,人民內化了這些不同的理論層面,而使得一種自發的秩序有其可能,並限制了法律神秘權威的邪惡。不過,那種對法律神秘權威的宗教狂熱,在我們的社會中還是可以從那些以「憲法」為由,對抗人民的訴求中看到。

這個世界上沒有特定的理論模式能夠終局地消除法律的邪惡,但新的語彙提供自由主義者新的資源,擴張人的想像力,而或許能漸漸地馴服法律之惡,並使之成為開創未來的一種力量。

2015年10月18日

聊聊反美主義(Anti-Americanism)與其危險



反美主義,是一種基於美國「是」什麼,而非美國做什麼,而憎惡美國的情緒(sentiment),或妒恨(resentment)。這種妒恨,在思想上有歐洲的淵源,一種歐洲的「文化、素養與歷史」對應到「市儈、粗俗與功利計算」的美國的想法與情緒,自美國獨立以來,就在歐洲的知識分子間流傳。

不過,反美主義的觀念中的美國,並不是真實的美國,而大多是將自身的焦慮投射出來的美國;而反美主義也自然在歐洲各國的國內政治中發揮動員的功能,乃至於歐盟的成立,背後也有一種反美的味道。

但美國雖然歷史較短,卻是一個非常複雜而有活力的國家,反美主義的情緒中的美國形象,一方面讓歐洲的知識分子(特別是左翼),把全球資本主義,與美國的文化、政治等同起來,而這樣進行的政治操作,必然是不切題的,而也多少影響了歐洲左派的政治上的說服力;而在美國經由自由派「託歐諷美」的傾向,將反美主義形塑的一種粗俗、宗教狂熱而肥胖的美國形象,用來攻擊其政敵。結果是反美主義中歐洲創造出來作為他者的美國,反而成為基督教保守主義的資產,保守主義經由擁抱這種反美主義定義的美國,反而成為「美國性」的代言人,結果就是美國的政治局勢更加的惡化。

而這是有嚴重的後果的,由於在冷戰之後,實際上世界上各區域的基本的權力均衡與和平,仍然需要美國扮演一定的角色;然而美國又不能過度強勢,在這種做與不做都不對的情況下,最需要的是平衡穩建的國際政治立場。而反美主義使得穩建的國際政治難以達成,使美國容易在孤立主義與帝國主義之間的極端徘徊。

不管對美國的做為有多少的批判,但反美主義最大的問題在於讓人們沒有注意到美國仍然是世界上人民的政治能量最大的一個國家,而對全球資本的壓力,環境的議題,與穩建走向和平的政治局勢,沒有美國的主動參與,都是難以推行的;而美國也確實有改革的呼聲與民間潛在的政治動能,而反美主義卻恰恰在傷害這種政治動能。

反美主義除了冷戰經驗之外,主要是經由知識圈與歐美傳媒進入臺灣。對臺灣來說,雖然或許影響有限,但仍然是負面的。反美主義讓人們容易有雙重標準,容易產生對中國的另一種幻想,或甚至將現狀的和平視為全球化的邪惡狀態,而忘了任何有意義的社會改革,都需要一個平衡而和平的政治背景。這是很危險的。



關於反美主義的一些論述



Andrei Markovits對歐洲反美主義的分析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si0b3yTfo0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rn1ITnLQNQ


《全球的美國?-全球化的文化後果》,Ulrich Beck等著,劉倩、楊子彥譯,中國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11。(中國方面的譯書,當然可以找原文,不過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大概是最容易取得的方式了,譯的很好。)



Sophie Meunier的演說,雖然他認為反美主義在法國並沒有直接的政治影響力,不過文化上的存在是不可否認的。而我並不反對這樣的立場,但文化的影響可能更加深遠而危險。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Ew4wN-Wkz0


2015年10月15日

法律、殖民與暴力


一些囈語,不過或有些許的意義。

形式的、純粹的法,沒有源自人民生活的真實力量,而背後最終是一個宗教狂熱的神秘基礎,而其得到具體性的方式,就是暴力。因此,形式法律本質上是邪惡的。

但受限於特定區域的人民,能藉由其生活的具體性,以及理念的現實化,填充形式法,而使得具體的法秩序不會淪落為暴力的表達,而成為人民自身的表現。

在殖民地的情況下,殖民者的法律對殖民地人民來說,就是宗教狂熱的神秘主義,與暴力的綜合。然而,即便如此,殖民地的人民仍然經由賦與這種暴力的法律,另一種具體性,而達成人民的相互承認,而這就體現為各種人民自決的訴求。

然而,在表面上去殖民的,不再有明確的殖民法制的世界中,一種無根的,無視於特定土地上的具體性人民的暴力仍然猖獗。在「固有領土」中,以殘酷、暴力與流動而進入的大量無根人口消滅人民生活的具體形式的血淋淋的事實,顯示出虛幻的法律與暴力的結合,仍然是我們要面對的恐怖;而跨國企業的無根性,也試圖瓦解世上任何一片土地上的「人民」,而一旦人民的具體秩序消失了,法秩序就只遺留宗教狂熱的神秘基礎,與赤裸裸的暴力。

而這個島,面對的正是一個虛幻的法秩序,如果這裡的人民無法對抗神話強權的暴力,或依擋跨國資本的裂解,那就代表著最終,這個世界會落入新的黑暗時代。而相應的也就是,這個島的生存與反抗,也就有世界史上的意義。

2015年10月14日

生小孩一定是錯的!? - 一個有趣的反生育論證


一個奇妙的反生育論證。核心在於一組不對稱性:

痛苦的不存在,就算沒有人經麼這種痛苦的不存在,仍然是好的。
快樂的不存在,只在剝奪特定人的快樂時,才是壞的。

而因此,人生必然的痛苦與死亡,都可以作為不應生育的理由;但人生可能的愉快,都不能作為必須生育的理由。結果就是,生育必然是錯的。

大多數人都不能接受這樣的論點,但這一個論點並不弱。

當然,我這個腦袋壞一半的人是沒辦法完全用聊天的方式就完整說明整個論述的。真正要仔細研究細節,還是得看哲學家David Benatar的著作Better Never to Have Been,而除了不對稱性之外,Benatar還有許多補充論證,與延伸的結論,非常精采。

David Benatar, Better Never to Have Been: The Harm of Coming into Existenc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8.
ISBN: 978-0199549269

David Benatar的訪談,非常有趣,簡短的釐清了很多想法,也回應了很多call-in的反對意見,Benatar的口才相當好,非常值得一聽。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7a04MAX2Cg

2015年10月12日

再談TPP,以及對中國的一些隨想



不計一切代價也要加入TPP這件事,我覺得在臺灣的輿論中是有極高度的共識的。這個共識的背景在於中國愈來愈是競爭者而不是合作者,而過度依賴中國的臺灣,為了未來的生存極端需要新的市場與合作對象。

但由於TPP是美國主導的戰略佈局的一環,而臺灣在TPP未來可能加入的國家中,也能扮演正面的角色,我覺得或許臺灣有一些些議價空間。不過主流的意見大概會害怕許多未知的變數,所以大概會覺得我這樣的想法不識時務。

在中國人來說,他們會將TPP看作一種和中國的一帶一路「斗爭」的戰略操作。但這一切都只是惡化了中國在改革開放以來,漸漸失去了國際對中國的期望與善意的趨勢,由於中國在經濟上愈來愈以鄰為壑,而軍事外交上愈來愈危險,而人民愈來愈軍國主義化,國際上開始試圖「對抗」中國了。而諷刺的是,中國人民普遍的「爭霸」的強國心態,是中國進一步發展的最大阻礙。


2015年10月10日

談談印度與Amartya Sen的《好思辯的印度人(The Argumentative Indian)》


作為次大陸而有完整而安全的地理位置的印度,由於地理的因素,是一個極為多元而分裂,難以整合的國家。印度教雖然扮演了統合印度異質文化的一個重要媒介,但同時也產生了伊斯蘭與印度教的分離主義,最後的結果就是印度與巴基斯坦同時獨立建國。而失去大印度的完整性後,印度也就必須負擔沉重的軍備競賽,以及國際外交政治上的複雜處境了。

不過,印度教同時也作為一種克服印度的地方主義以及統合分裂的社群的精神力量,也使得印度能夠進行更全面的經濟改革與基礎建設。這多少是近來中間偏右的NDA與總理穆迪之所以執政,背後的精神基礎。

但印度教保守派同時也帶來一些阻礙進步的成分,包括宗教衝突、性平問題,以及種性問題。而這個印度教保守派的問題,是Amartya Sen在《好思辯的印度人》中試圖處理的,他希望能夠建立一種世俗而理性,但又能統合印度的精神基礎,但目前看來,可能還沒有成功。印度教保守主義仍然會是主要的精神力量,或許這是不可避免的。

當然,臺灣和印度進一步的合作,需要對印度更深的理解,而我這點廢話當然是問題叢生而不夠準確與深入的。特別是沒有好好地談英迪拉.甘地(Indira Gandhi)這位奇人,他的政治生涯值得專門討論,不過在這一段閒聊中就省略了…

《好思辯的印度人(The Argumentative Indian)》,Amartya Sen著,陳信宏譯,臺北:先覺,2008。

2015年10月9日

談談羅逖(Richard Rorty)的《偶然、反諷與團結(Contingency, Irony and Solidarity)》


作為一位反諷主義者(ironist),在承認所有終極語彙的偶然性的同時,也試圖自我創造與延伸個人的語彙。
作為一位自由主義者(liberal; 請別太計較這裡麻煩的翻譯問題),雖然知道沒有絕對的基礎,但還是要反抗殘酷與羞辱。
如何做為一個自由主義的反諷主義者(liberal ironist)呢?這沒有穩固的基礎方案,但總有達成的希望的。

2015年10月8日

文字與聲音

這兩個月來,我開始用說話的方式,而不是寫作的方式記錄想法,結果是想法記錄下來的量增加了,不過品質則是亂七八糟…

說話與寫作有一些有趣的差別,我甚至覺得自己寫作時與說話時使用的大腦不是同一個。表述的方式會大大地影響到表述的內容,乃至於討論事情的角度。在「文字模式」時,我比較注重一些理論架構、引文等等,總之雖然還是亂七八糟,但還是嚴謹精鍊很多,不過相對地這個時候的我其實是比較尖酸的,有點憤怒的,而在很多事的立場上,其實是比較極端的,政治上也傾向於基進。

在對空氣說話時,我只會去想「大概」的一段想法,而隨興地去建立事物之間鬆散的連結,同時也變得比較敢下沒啥根據的斷言,以及說一些「沒有深度」的話。而這種不成體統又冗長的表達,自然是謝死謝症,見不得人。不過這時的我是比較溫和的,而憤怒則被單純的「低落」取代-我覺得這不是壞事…而莫名其妙的笑容,也真的讓人至少在話說完前心情比較好(說完之後是另一回事就是)。最有意思的是,在許多評論、政治與分析的立場上,也變得比較中間(moderate)而不極端。

一個人的思維會因為其表達的媒介而有滿大的改變,這我想其實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過自己體驗到這點,對個人來說還是有點趣味,雖然整體來說我還是個非常脆弱孤獨的廢物,這點倒是不變。但總之,說話時還是比較舒服,雖然內容明顯的非常糟糕。而這也是合理的,因為大致上只有勞苦才能產生有品質的東西,才起碼值得尊敬,而用比較低強度的心力做的事,結果就是低品質而謝死謝症的東西。

其實就連這一小段自憐的廢話,所要花的力量就比隨便胡扯一個多小時來得累人了,更不用說真的要寫什麼東西了……

現在我大概還是只能繼續用說的吧,或許有力氣時,我可以試著重新整理這些說過的東西,進行聲音與文字之間的翻譯與統合吧,或許那時一切都會比較完整。但最大的可能是,如同我人生中大多數的狀況一樣,那個「比較好」的一天永遠不會來臨,而各種希望都會變得蒼白無力。

這段再寫下去大概只會愈來愈糟,暫時就到此為止吧…

2015年10月7日

結結巴巴談動漫-談談和月伸宏與《神劍闖江湖》



虛構的故事中掌握了真實的歷史傷痕,故事主題、背景與人物發展完全扣合的作品。雖然後期稍微失去了力道,但整個來說仍然是叫好叫座,極佳的一部作品。

2015年10月6日

談談TPP



一個連內容都沒有確定公開的東西,為什麼大家都急著要加入?

理由之一是面對難以反制中國的不公平競爭的情況下,大多數自由貿易的國家都急需一個對抗的機制。這是一個相當合理的思路,也可以漸進地處理中國的問題,甚至表面上還可以繼續開放合作。

但另一個理由則是各國的大企業可以藉由統合成員國的內國法的過程,繞過民主機制,傷害各國的弱勢人民,並減弱各主權國家抵抗的力量。

更大的問題是,TPP+TTIP+TISA,有可能形成一個世界性的超國家的企業支配體制。Wikileak並不見得是全然可靠與中立的資訊來源,但這的確有機會如是發展。

臺灣或許在局勢下沒有太多選擇,但試著留一些後路,在假定有些很糟糕的協定內容上,作一些社會上的準備還是滿重要的。



對TPP的疑慮:


Bernie Sanders對TPP的立場(即便他擊敗希拉蕊的機率很小,但這也是不可忽略的民意。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fawXeTxlE

Stiglitz的疑慮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X3-ogcwFQ0

Wikileak比較聳動的陰謀論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w7P0RGZQxQ

EFF的疑慮
https://www.eff.org/issues/tpp


2015年10月3日

法政中的人格要素-Schmitt在《政治的神學》中的一條理路



神學上上帝概念的非人格化,與法學上主權概念的非人格化,被視為一種歷史上的趨勢,而對Schmitt來說似乎導致政治與社會的機械化或野蠻化的意義喪失。因此,他試圖在法律與政治中帶入人格要素。

(這只是一個滿廢的人隨便講講而已……)


2015年9月29日

談談南海問題與中國的戰略局勢


中國的經濟成長因為保護主義而無助於外交關係;而中國於在東亞引發軍事恐慌,持續與美軍備競賽而無法累積和平的善意。

於是,擴張勢力與影響的選項,就不脫各種文攻武嚇、網路攻擊,乃至於直接地挑釁了。但這些方式,到最後都只會增加更多敵人。

國內經濟與社會轉型的壓力,加上普遍的軍國主義思維,開始迫使中國試圖用在國際上的爭議強化統治的正當性,而南海就成為軍事上的突破口。但不管成功與否,對包括中國在內的周邊所有國家都是非常負面的。

2015年9月24日

科幻世界的法律問題-分裂問題(The Fission Problem)與繼承法



如果一個人忽然分裂成兩個,繼承法上該如何處理? - 這基本上不可能發生,但討論這種幻想中的法律問題,或許有點意思…


2015年9月19日

結結巴巴談動漫-《寄生獸》



「個人」與「人類」之間的辯證故事,豐富而深刻。

2015年9月15日

一千萬個幸福的人,還是一百億個勉為渡日的人?



只有一小群幸福的人的世界,與有一大群勉強過得去的人的世界,那一種比較好?

2015年9月13日

談談敘利亞與難民問題



難民問題不能簡化成「德國好棒」、「匈牙利好壞」、「難民好可憐」這樣的說法(雖然難民真的是可憐)。背後有敘利亞內戰與中東各國權力均衡的難題、歐盟內部的諸多問題導致的右翼興起,以及國際人口販運對周遭小國造成的治安壓力。

2015年9月10日

翻譯、意義與實用主義



對於不同語言之間的翻譯,有一類想法認為翻譯之所以可能的基礎在於一種超越各語言的共同「意義」;另一類想法認為翻譯是使用不同語言的各方試圖在自己語言脈絡中建立對理解其他語言的「暫定理論(passing theory)」,而否認有一種語言之後的意義,或是一種所有語言之上的「元」語言(meta-language)。

這是一組太過簡略的區分,而也並沒有忠實地討論Davidson的論述(我沒有用radical interpretation取代translation的用語,這樣在這個簡化的討論中比較方便)。不過這多少也帶出了被討論許久的各種「後」學問題的一個面向。


聊聊《來自魔界》



看得出漫畫家對電影的熱情,充滿不同媒材與不同文化之間轉譯的趣味的傑作。

2015年9月7日

聊聊The Abuse of Beauty (美的濫用/換一種眼光看美)



美對藝術來說是不必要的,但對人生來說還是必要的。

2015年9月5日

閒聊《工作、消費與新貧(Work, Consumerism and the New Poor)》,以及一些左翼的中程方略



「工作倫理」從一種強制勞動的政治口號,轉變成一種排除窮人的理由,兩者都很糟,不過或許後者更加可怕。


2015年9月2日

結結巴巴談動漫-Code Geass反叛的魯路修



有相當好的主題與幾個好角色,但設定、敘事方式以及故事本身很多地方一團糟,使得作品的力量大打折扣

又,我極常說錯專有名詞。實際上我一直有這個問題,在比較正式的學術寫作上我一直有改都改不完的毛病的困擾,更不用說沒有剪接邊想邊講的東西了……

2015年9月1日

大眾傳播與「明星體制」



當最好的音樂、資訊、公共討論俯拾即是時,還有誰會花時間費用管那些「低水準」的東西呢?  這可能導致一個反諷的結果。

2015年8月29日

聊聊《大緊縮(Austerity: The History of A Dangerous Idea)》



討論樽節觀念的經濟專論,對於了解歐洲的政治情勢相當有幫助。又,別再罵希臘了吧…


2015年8月25日

結結巴巴談動漫-聖鬪士星矢



「聖人們(Saints)」的傳奇神話。

2015年8月24日

聊聊康丁斯基的《藝術中的精神》



藝術與美學往往和政治社會處境有密切關係。

2015年8月22日

2015年8月20日

聊聊《繁華落盡的黃金時代(1913: Der Sommer des Jahrhunderts)》



將文化濃縮到紙頁上,充滿趣味的作品。(出乎意料地讓我聯想到《絕望先生》,完全不同脈絡下、不同種類的作品,但有類似的文化效果。)

2015年8月19日

結結巴巴談動漫-絕望先生



搞笑漫畫往往是文化的結晶

2015年8月18日

冗言閒談-聊聊《生命的意義是爵士樂團(The Meaning of Life)》



人生的意義並不是單純個人的問題,而有重要的政治意涵。

2015年8月16日

虛幻的生活世界-無限地帶23(Megazone 23)、移魂城市(Dark City)與駭客任務(The Matrix)



討論以虛擬世界為主題的作品時,問題並不只在於「這一切都是虛擬的」,而在於「為什麼虛擬的世界會是這種面貌」。

2015年8月15日

聊聊德沃金(Ronald Dworkin)的《沒有神的宗教(Religion without God)》



Ronald Dworkin的遺作。Dworkin總能連結形上學的討論與制度與法律解釋問題。

2015年8月13日

來聽我唱歌吧-談動畫中歌唱的意義與力量



偶像的力量並不單純來自於個人的歌聲,聽眾的共同體驗與普遍的人性與精神往往更加重要。

2015年8月12日

從漫畫到動畫-談OVA版與TV版JoJo的奇妙冒險的對比


分析畫面並不是我熟悉的角度,不過總是談看看……

2015年8月10日

末日情境中的歷史哲學-閒談Fallout: New Vegas


與現實世界的政治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2015年8月9日

冗言閒談-契約的拘束力、時間性與正義原則


一般性的談契約概念,基本上談的是一種合意(主要涉及交換,但不限於此)的機制。另外,一般性的合意機制並不以法體系的存在為前提,所以法理學上的理論工具用處有限。
(沒什麼意義的澄清,反正閒聊,毛病一堆,其實錯的大概比對的多…)

2015年8月7日

不安寧的早晨


沒有災難片式的奇觀,也沒有快轉後製的記錄片手法,就只是透著窗戶看出去半小時的景像,以及一個極為沮喪的人的回憶…

2015年8月6日

結結巴巴談動漫-裝甲騎兵


過時的人談過時的動畫……

2015年8月3日

結結巴巴談遊戲-異塵餘生2(Fallout 2)


許多「老遊戲」對我來說不只是懷舊與回憶而已,我還是覺得這些東西在現在仍然相當可觀。但大概也是因為我個人沒啥未來,所以對過去的東西特別有親近感吧……

2015年7月31日

結結巴巴談動漫-天元突破


熱血口白拯救不了反派設定上的錯誤。

2015年7月27日

冗言閒談-聊聊政治現狀


變成沒路用的中年男性後,好像就會開始亂談政治……

2015年7月26日

影音記錄

這一兩年來,我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注意力不斷的衰退,而身體則是有各種大大小小的不適。偶然狀況不錯時,還可以整理一下思維寫些東西,但漸漸地不太能夠對自己的想法留下「相對上」比較精簡,或是比較有內容的記錄。甚至對於寫字這一回事有點心理障礙…

這件事其實滿可怕的。我漸漸有一種無處可走的感覺(而這倒也不只是妄想,也不乏現實上的理由,不過個人問題,不多談),會感覺如果現在不留一些記錄,大概不久之後就沒啥機會了。

這類的感覺大概是想太多,不過急迫感總會逼人要做一些事情,所以啦,在現在能力有限,寫作困難的狀況下,就只有隨便說話,錄下來當記錄了。當然,這樣弄的結果自然是結結巴巴,邊說邊想,不過現在能做的大概也只有這樣了。

結結巴巴談動漫-冷面天使


碧空鎮是個好地方。

結結巴巴談動漫-閒聊幽遊白書


幽遊白書是漫畫故事轉型成功的典範;而我的表達能力,則是失敗與沒救的範例。

冗言閒談-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


比較沒有人著重在我比較重視的面向,這代表我大概是錯的……

2015年3月22日

印度、種族主義與性別政治

一直以來,印度次大陸上的特定犯罪的犯罪率不斷地被當成一項國際上問題,而說穿了,所有的印度男性的頭上大概都有強暴犯的影子。說真的,就算在臺灣的報紙上,關於印度的新聞,大概一半是有關於強暴案件,而這其實反映的並不只是臺灣的偏見,由於臺灣對於印度的新聞大多也都是從其他國際新聞來的,這基本上複製所謂的「西方人」的觀點,而由於去掉了一些偽裝,直接碰到了種族主義的核心,可能從這裡看比去看衛報之類的還更忠實哩,科科。

話說回來,如果世上有什麼事情是可以宣稱「內政問題」,而不希望其他國家指指點點的話,犯罪防治大概算是少數標準狀況了。臺灣的國家存亡不是他國的內政問題,而經濟政策多少有世界上的連動性,就算非常可疑,至少也不是能完全視個別國家與社會的特殊狀況處理的事。

而就算是高度爭議的「國際人權」問題,之所以能夠放到國際的高度,理由在於政府是極為強大的實體,並且是極為「具體」的實體,我們能夠經由防止特定的對象(如中國)對特定的人群(如異議人士)的侵害,至少實際地保護一些人,而經由保護一些人,漸漸地讓世界走向比較合理的狀態。當然,反對的人會主張這是帝國主義,而有時背後的動機也不純,但至少有明確的對象與非暴力的方案(保障異議人士方面),或至少確實的阻止極大量的傷亡(人道介入種族屠殺之類的狀況)。

去干預或批判特定國內的犯罪防治狀態的問題是,在各個不同的社會中,犯罪是一項基本上無法根除的事。一方面犯罪的定義會不斷地改變,另一方面,其實大多數的人都至多在「大多數」的情況下融入社會,但幾乎沒有人是完全能融入社會的,人是個體,而各種誤會與惡意至少在可見的未來是不會根除的,甚至是在完全極權主義的社會(這種社會往往被認為「不亂」),出現的狀況往往是有權者的惡行從根本上不被定義為犯罪,而就算如此,市井小民的犯罪還是不會終止的。而由於犯罪偵防永遠涉及國家高權對抗特定的人民,所有人權上的要求,刑法與刑事訴訟法上的保障就是極為重要的事情,而這往往是非常脆弱的,由於人們總是希望將自己和犯罪者之間的關聯排除掉,用非常粗糙的差異排除機制殺掉被標記的人,這類狀況在歷史上不斷地出現。

這也就是為什麼一直去指責特定國家,或是族群的犯罪率是一件嚴重的事,因為在無視個別的困難,要求人們去消除不可能消滅的事,結果往往是人權進一步的破壞,人權的進步從來不是從犯罪防治的角度推展的。犯罪偵防,除了國際犯罪的狀況下,基本上是一個內政問題,身為一個外人能夠要求的,至多是國家盡可能地在合乎人權保障的狀況下防治犯罪。在一個語言、種族極複雜,每個村都有些不太一樣的文化,而有很多傳統負擔的地方,又面對現代化的產生的沉重社會解組的負作用,很多犯罪很難解決,特別是弱者之間的相互欺凌,面對一些可能本來就沒有太多可以失去的人,刑罰本身能完成的事非常有限。而在這時外國用各種道德理由,「人權」理由,以國內犯罪作為切入點攻擊這個國家是很不公平的。

不過這正是印度大概被國際媒體轟炸快十幾年的狀況,而在最近的記錄片India's Daughter特別「轟炸式」地經由一件悲慘的個案宣傳強暴的問題(這背後的經費、電視頻道的協力播出等等自有相關的性別政治運作),而在這種轟炸之下,一個沒有短期特效藥的問題,也就必須有一個馬上的解決。於是一群人殺進了看守所,以極為殘酷的私刑殺掉了一位強暴嫌犯,也就是不意外的結果了。(當然,國際性別政治上的運作自然是完全不負任何責任,這都是印度人的問題,科科)

而在德國的一位白人女性教授,甚至以「你們印度的強暴很嚴重,我不想收印度男學生」這類的理由(去掉很多有的沒的以及「澄清」,基本上就是這一回事)。拒收一位印度的男學生。種族主義基本上是不對的,但只要涉及強暴、保護弱女子之類的,種族主義就是對的。當然,弄成這樣的結果是德國的駐印大使公開指責,並且直接說了「印度不是強暴犯之國」。而接下來當然是道歉之類的。

問題是,檯面上這樣講,背後的「印度人就是強暴犯」的暗流其實是不會消失的,而說穿了,其實不談大家常笑的美國人,對大多的歐洲人來說,亞洲人,南亞、東亞等等都是些「傳統」國家,沒有多大差別,下一步自然是東方人男人都相當可疑了。這或許投射太多惡意,不過表面上體面的歐洲背後有很多奇怪的東西,就算放納粹標誌在德國甚至是違法的,我在杜賓根的短暫時間中,在牆上與許多角落中,看到了我畢生看到最多的swastika。這些人當然不全是新納粹之流,但也不是沒有偏見的人。

而在這些問題的背後,有一個我覺得存在著「性別盲」的問題,這並不只是一個「種族主義」的問題,或說種族主義並不是性別中立的。在美國的歷史中,私刑殺害黑人男性的理由,經常是他們「強暴」了某個白人女性(比較知名的例子)。在這裡,女人被當成要被保護的對象,種族的「純潔」和女人的「純潔」被放在一起只是一個面,另一個面就是男人,特別是弱勢的、無產的、血統不純的,無法「保護女性」(通常意指經營傳統家庭的)的男人,是一種社會上潛在的污染源。男人必須證明自己「有用」,證明自己「不危險」,而問題是,大多數的人終局上是無法證明的,結果就是一群男人殘酷地殺掉另一些男人,以證明自己不是「那種」壞人。而可憐的是這反而使得他們看起來更危險。

而當男人永遠必須證明自己有用、不危險時,同時也就投下了永恆的自我懷疑:我是不是潛在的強暴犯。而這類的自我懷疑,往往是更負面的。一個好人懷疑自己是潛在的惡人十幾年後,可能就真的成為一個惡人。而有些人拒絕玩這種永恆的證明工作後,面對的就是社會上的疏離與價值的瓦解,而這通常也不會有太正面的影響。

不過這種「必須證明自己」不危險的狀況,對於性別動員是很有用的,男人永遠有動機證明自己「不是那些沙豬、強暴犯等等等等」,而一再地放大邪惡的「父權」中的男人加害與女人,強調男性的(不管是生物上的,或是近來比較紅的認同上的)邪惡、無知、控制慾等等等等,運用的就是男人原則上很危險的,因此必須對女人有用以證明自己是好人這類的想法。然而,一再利用這類潛在的想法要動員男人(例如HeFoShe的宣傳),不斷地把任何性別議題都和男人強暴(基本上是)女人連起來(整個rape culture的理論走向說穿了就是這一回事),可能結果只是產生太多不必要的痛苦,對現實問題沒啥幫助。

當然,這些都只是個人的經驗,真要說女性主義的文章生產速度大概兩秒鐘就可以生幾百篇東西駁斥這類的看法(而或許又有幾百篇部分支持云云,說真的,就老美的狀況來說就是這樣),只是沒必要而已,打政治口水或是攻擊一些明顯的基督教或伊斯蘭基本教義派之類的人比較有意思。就我來說,我只知道我活了三十年才確定自己真的不特別會對女性造成危險(甚至也沒「那麼」喜歡女性,btw),這一切不斷地反省內在父權的想法,除了痛苦之外,好像沒帶來什麼,碰這類東西只讓我本來就很衰弱的精神更加衰弱,對現實的評估更混亂而無法連結到其他知識資源而已。

2015年3月4日

Lorerunner

Lorerunner (舊名Archengeia)是個相當好看的youtube channel,對遊戲、Star Trek、Star Wars等等整體來說是老美geek culture的東西有興趣的人,我覺得這是一個不可不看的頻道。

老實說我不習慣幫人宣傳,更不用說這個人我完全不認識,我對他的了解只限於在youtube上的影片。但無論如何,對有點創作與評論興趣的人來說,這位仁兄極為值得尊敬,他能夠講太空戰士六講上三小時,而內容居然一點也不無聊,每一個設計上的想法,每一個角色的故事線幾乎全部講到。而每一個上一代重要的遊戲,不管是日式或是美式的,老的或新的他大半都談過,而也都極為詳盡。他討論過整部星際大戰,計畫評論完所有Star Trek系列的每一集(目前在討論是Voyager,也非常精采)。他自己設計桌上RPG的世界與規則以和朋友玩,他試圖自己建立一個把所有遊戲的故事統合起來的幻想世界。當然,老美有許多非常熱心的玩家,但像他這樣的奇人還是非常罕見的。

他評論的風格極為仔細全面,而且完全沒有學究味,不同於一些過度詮釋是將許多外在的理論套進創作中(這個毛病我多少也有),他雖然有時會過度詮釋,他由於通常是從作品之內,從人物與結構中導出一些沒有明講的東西,這種詮釋通常是真正能豐富作品內涵的方法。而因為他的評論風格,他的影片時間多半很長,而在youtube上,這種人是紅不太起來的。不過對我來說,他的東西非常適合當成背景音來聽,像是一個內容極為豐富的廣播電臺,而他的聲音相當好聽,英文也非常的清楚,如果有意用來習慣英聽來說,我也覺得這是非常好的素材。他無疑是個素人,也沒有當代文藝論評家的「文青」(或說hipster)樣,一開始他的打扮其實有點好笑,但這就是一個在美國的市井小民,經由極為認真仔細地討論創作而達到大半當代的流行文化評論家很少能達到的水平。

在youtube上的頻道通常是贏者全拿(當然,其中也是有許多相當不錯的頻道),而乏人問津的頻道中則充滿了一些莫名奇妙的東西(乃至於一些政治狂熱的極端主義者的獨白),在這種狀況下,能在youtube的一個小角落發現這位仁兄,對我來說是非常幸運的事。

2015年1月21日

關於「憲改」的碎碎念與氣話

雖然說這並不值得一提,不過我和認識的一些朋友,早在近八年前馬英九當選時就預測在馬英九連任滿後,在現行的選制下國民黨會依絕對多數,企圖將體制修成內閣制,而只要將體制轉成內閣制,就能夠達到幾乎無限期執政的結果。

雖然現在國民黨看起來聲勢不好,但需要注意的是,雖然地方首長的選舉上失利,但在地方議會上,國民黨還是大大的有利。更不用說在立委選舉時的單一選區兩票制,以及非常誇張的選區劃分會產生的結果了。

雖然論者都試圖開始想利用修憲的機會,提出一些理想性的主張。另一方面,很多制度也不是絕對不好,但這個政治操作的目標極端明顯,也極端粗暴,去想體制的改變的問題,核心是「變天」的可能性有多少,這幾年的狀況很明顯的就是執政者有恃無恐的結果,而背後的依靠的並不只是總統,而是立院的絕對多數。現在我們大家至少可以罵馬英九,所有政治上權責不分的問題,以及議會其實也亂七八糟的狀況(請記住直接引發太陽花學運的,並不是總統府,而是張慶忠與整個國民黨絕對多數的立院),不過是一定程度上可以算到總統頭上而已。說穿了,在目前的狀況下,一定程度的總統制要素,能夠讓政權轉變的機會提高,而這才能夠讓一些掌權者承受後果。不管抽象的理論如何,在現在的狀況來說,任何試圖減少政權輪替機會的操作,都只會讓整個政治文化更惡劣,有權者更有恃無恐。

修憲這件事,在目前的狀況來說在程序上唯一擋得住的,就只有最後的公投複決,前面的所有程序幾乎國民黨都能夠自己來。說真的我對於朱立倫的提案的感覺只有「憤怒」而已,這件事背後沒有任何的公益考量,而能產生的結果大概是比陳水扁主導的修憲對臺灣的政治文化產生更不利的影響,而就算並不打算硬推到成為止,反正推這種東西好像是「中立」的,好像也沒有什麼政治聲望上的不利影響,說穿了朱立倫立於不敗之地,但幹這種鳥事不必負什麼政治後果,我只覺得極為混蛋。我覺得這年頭誰幹這種事,都應該永遠得不到半張選票才是,一個政治人物很難做比這種想要操控遊戲規則試圖延長自己一時的局部優勢來得更惡劣的事,這類鳥事就我來說,比貪一百億還可惡。(這也是我永遠無法原諒陳水扁的原因,十個連戰都幹不了他最後一任時主導修憲對臺灣產生的傷害。當然,這不代表在司法與獄政上整他是對的)

對我來說,這是極不可原諒的事。在這個年頭,我會認為所有政黨修憲改變體制的企圖,背後都是毀壞憲政主義的惡行,任何的好意都會被許多暗藏的惡意破壞,而這八年的亂七八糟,背後就是陳水扁時代將體制修的難以反映民意,以「穩定」為名弄出來的東西。從這些鬼政黨中生不出什麼好東西的,就目前的狀況來說(這狀況少說要持續二十年,除非發生東亞權力局勢的重大改變),任何以政黨主導的修憲,只要動到的不是只有基本人權部分,而還動到政府體制的,全部應當抵制,這些政黨的信用早該破產一百萬次了,就算有什麼學者背書,最好完全無視,這些人沒有政治判斷力,更常不自覺地成為政治勢力的打手,在現在替政黨主導的修憲背書的話,只能說不是愚蠢,就是邪惡。目前來說,只有人民有那種資格主導修憲,而這甚至不能由一時之間的一些民間學者來代表(雖然他們大多是好意,也不乏學養與對現狀的認知),只有當人民真的能自發地產生修憲的動力,而不是隨(他媽的)政黨主導議題作防禦性反應時,這種修憲才能真正脫離各種低級邪惡的奪權行動。依現在立院一堆爛人,兩黨都沒多少聲望時,順著這些傢伙的意只會害到自己而已。

2015年1月15日

一件T-Shirt的故事

幾個月前,在不列顛這個島上的政治口水上,激起了一點小小的波瀾,這一切的故事都和這組T-Shirt有關。故事簡單的說,是幾個工黨的政治人物因應女性主義的團體(大致上就是賣這東西賺錢的基金會之類的),公開穿上這件上面寫著"This is what a feminist looks like"的T-Shirt。然後這樣的一群人就去要求首相David Cameron也要穿,公開宣示效忠女性主義之類的。

想也知道保守黨的David Cameron不可能穿這件T-Shirt,說穿了這就是英國版的政治口水戰,只要Cameron不穿,自然可以罵他反對性別平等等等等等,而如果說錯話的話,一切就會更有趣了。Cameron的回應大致上是:我支持性別平等,但要貼什麼標籤在我身上,就讓別人去做吧。然後自然開始大規模的口水戰了,連道貌岸然的衛報上,也有人為女性可以弄要求人宣示效忠這類事情喝采了。當然,這背後也和一些政策有關,不過說實在話,我覺得這種政治口水的操作非常低級,比臺灣的口水還要低級就是。首先是要人宣示效忠這種行為本然是有問題的,而這種問題在愈有爭議的標籤上也就顯得愈大。(話說回來,在臺灣威權時代當然是要一堆口號,我小時候也要說自己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之類的;而在解嚴之後比較有問題的,則是「愛臺灣」,我覺得這有問題,但至少空洞到馬英九可以說什麼愛臺十大建設之類的,空洞到沒有意義,也就不成問題了)第二個問題是,這基本上是一個基金會之類的團體的周邊商品的廣告,當然,許多公益團體都會賣些東西,這不是壞事,但當這種東西和政治操作連在一起,利用政治口水的不良文化來幫特定的團體的商品賣廣告,這種新聞炒作固然廣告效果宏大,但我覺得這是非常粗暴的事,視之於公益團體往往經營起來也和公司沒太多差別,巨大的團體的資產則引人疑慮,而公益資源則是不同團體的搶奪對象,雖然當然不能和「官商鉤結」等同,法律上也當然差異甚大,但手法做得太粗暴,和特定黨派的政治人物協力並主動引發政治口水戰,這是很可疑的。

之後更有趣的是,有人發現這組一件賣到45英鎊的東西,是在模里西斯的(血汗)工廠時薪不到1美元的工人做的。之後自然口水繼續下去,但看到工黨支持者開始說「時新65p在當地來說算是好的了」,「該工廠並沒有違法」之類的東西(幹,這樣說我們也不必酸郭台銘了,又,這種「品牌T-Shirt」的暴利大概比電子零件高),這些人真的支持「工」黨(這多少也讓許多真的沒錢的人跑去UKIP當「極右派」)?當然,也有些人會試圖說這是個經濟與國際貿易的問題,並不是性別問題,不太可能避免國外生產的問題。這話沒錯,不過這樣說就很擺明地說「本女性運動和幫助弱勢沒有太大關聯」,老實說幾乎所有的工運與環保團體都不太可能忽略這個問題,而他們說真的也賣不了那麼多「品牌T-Shirt」,也沒有那麼多的要錢與要權的能力。就英語世界來說,女性團體要錢要權的能力,在媒體界與政治界的人脈,甚至與大公司的關係,相較於所有其他社運都是大鯨魚等級的(只有幾個老牌的團體差可比擬,相對之下媒體關注還比較少哩),在這種狀況下賣到45鎊的東西居然不去追生產鍊?(45鎊T-Shirt就「行情」來說實在是暴利,沒理由不追生產鍊,你說賣10美元或許還能閉隻眼說只要一切合法就好,這個團體的主張至少值得支持云云)只能說腦袋只有品牌時尚的賺錢能力,以及操作政治爭議與爭取媒體版面,自然不會去想這種小事,科科。

說真的,如果把我放到英國,我不會是保守黨的支持者。(說真的UKIP也問題多多,弄到最後我大概也是被工黨綁架的那種人)說真的英國的事情我也無從置喙。只是或許我們要注意一下,公益團體的周邊商品一般來說很酷,許多團體也很值得支持(Charity: Water是這幾年來表現最好的團體之一,而就算爭議不少,老牌的綠色和平也四平八穩),不過說真的,周邊商品這種事背後多少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而這個T-Shirt的故事,大概就是公益週邊商品最糟糕的例子之一。

2015年1月14日

2015年1月10日

白騎士情結-對國際性別政治的一些想法

一段時間之前,Emma Watson代表了「世界的女性」在聯合國演講,題目是「He for She」(這也是由此開始的一個巨型企畫案的名字)。內容的主軸在於呼籲全世界的男性幫助弱小的女性。說穿了,由於「全世界的男性」是一個異質性大到至少是全人類的一半的對象,演說的內容就只能是一些非常一般的東西,就提到男性可以「表達自己的軟弱」等等的東西,對於除缺高度工業化國家的特定文化圈外,幾乎是完全不相干的問題,或至少是完全不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的困難(說真的,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真要談個人經驗與負擔,我不可能用這種方式談)。

將全世界的男人放成一團,然後提到一些社會經濟狀況敗壞的地區的女性受到歧視的困境,要求男人「為女人」站出來,這種談法是很有問題的(固然演說內容也多少不限於此,但從He for She出發,不太可能沒有這樣的意思)。不去討論特定地區的「一般人」(包括所有性別)的共同困境,以及在困境中強化或變質的歷史傳統,而要求全世界的男人幫助這個問題,結果就是一種要「白騎士」對抗那些貧窮、噁心、邪惡的野蠻地區的男人,以解救女性於水火之中的邏輯。雖然沒人真會這樣主張,但實際上各種權力就會以這種方式藉由這樣的意識型態運作。在美國入侵阿富汗之前,對於穆斯林欺壓女性的報導的數量大增。而許多巨型的基金與企業,藉由與女性運動合作,推動各種補助「弱小國家」的女性的計畫作公關,以及實質增加影響力。

這種邏輯背後不外乎歐美先進國家的「白騎士」(就人種來說,偶然也大多是白種人),以政治經濟實力與武力介入,作為「弱小國家」的女性的後盾。而說穿了,作為一個經濟狀況非常糟糕,文化資源缺乏,傳統容易扭曲的種種不利狀況下的弱勢男性來說,這又加上要面對帝國主義的白人優越感,結果這些人中的一小部分開始採取各種激進的舉措,只能說不意外了。而不斷強調必須教育弱勢國家的女性的使命的同時,許多人忘了在一些地方,不分性別,絕大部分的人都沒有受教育,而以這種「婦女的解放者」的心態,有意無意去欺壓一些同樣是弱者的人時,這個已經在種種不利條件下相當脆弱的社會中,人與人之間僅存的善意很快就會消失。

這或許是太大的猜想,但我總覺得「博科聖地(這是對Boko Haram爛到極點的翻譯,這大概是禁止西方教育,或是西方教育不潔之類的意思)」其實放在二十年為期的歷史脈絡來說,是可以避免的,而在巴基斯坦,馬拉拉也可以不當烈士挨槍。但問題是,就某個層面來說,這些在弱小國家的衝突與女性的苦難,反而成為西方世界女性運動的動力,只要衝突不斷地被生產出來,「解救」弱小的騎士也就被生產出來。而更麻煩的是,由於實質的與論述的資源上,弱小國家的女性主義者也總希望得到「西方」的幫助,短期來說是有很強的動機扮演被解救的角色的。結果就是地方的衝突愈來愈難解決,而西方的女性主義(這是個太廣的詞,但完全無法不用)權力愈來愈大,弄到最後解決方式可能就只有一種-武力介入與相對的軍事支配,一些本來可以避免的狀況,最後會弄到只能以非黑即白的決斷來處理。(而有趣的是,女性主義也變得非常非黑即白-你不是女性主義者,就是個父權敗類之類的 )

這一切都不需要特定人或團體的陰謀。只要背景是一種過於一般化,忽略特殊性的論述方式,把全部的男性與女性綁成一起的政治操作,與希望「白騎士」解救弱女子於噁心下賤的禽獸內在邏輯,以及西方的女性主義運動反而會因為弱小國家中的衝突與苦難而強化在其西方的動能,結果就會是如此,即便女性主義中確實有許多反帝國主義的呼聲,也難以轉變這種邏輯。

說真的,找Emma Watson來扮演這個「代言全部女性」向「全部男性」訴求的角色,對他很不公平,因為他並不真的有資格,但也不太可能拒絕,而初步看來,由於普遍性語言的(有點暴力的)特性,這類的演說好像也是正面的,畢竟不可能反對「性別平等」之類的東西,他大概也只想承擔這個使命吧。不過他極為緊張的表現,也隱喻了這一切背後的潛在問題。在這個年頭,He for She這種口頭上是國際性的運動,發言找一個英國明星,背後的策略大致上就是因為英語世界有錢有權,而這一切就反過來強化並證實了「白騎士」的情結。

很麻煩的是,就算覺得這種操作不對勁,也由於用語的普遍與一般性,一旦有些疑慮就很難逃離「難道你不支持性別平等?」之類的指責。我會覺得,「性別平等」這類具普遍性的用語,正因為其普遍性而有被粗暴使用的危險(當然,這種用語還是很有用,一切還是看脈絡而定,和認識的夫婦聊天的脈絡,與在聯合國要錢要權的脈絡自是不同)。特別在一種非常強烈的「你不是女性主義者,就是沙豬」之類的氣氛下,這種普遍性語言,有一種一方面促成,另一方面掩蓋世界性的暴力的危險。說真的,對於帝國主義、語言與意識的反省,女性主義的文本中並不缺乏,但另一方面,各種粗暴的語言與政治操作,很可惜的似乎實質上的影響力與在公眾的可見性上才是主流。

當然,這一切都和臺灣的狀況沒有直接關係(其實我希望是「完全沒有關係」,不過不可能),就這個地方來說,我很敬佩許多人在外配的狀況上的努力以及同時對男方的同理與理解,以及一些人對於日日春的支持。我希望整個情況能夠緩步發展,而目前看起來,一切似乎都還滿正面的,希望能夠在不引發道德恐慌的方式下慢慢前進(在英語世界似乎是愈來愈充滿道德恐慌、非此即彼的狀況,這很不好)。

2015年1月9日

繪畫練習

近來開始自修繪畫,說真的沒啥特定目標,只是在最近的身心狀況下,畫圖是少數可以讓我安定下來的活動。

我大半隨手用A4的影印紙畫些人物,說真的都不是些能看的東西。另外也用GIMP塗些風景畫,同樣問題多多,是極為草率的東西,不過既然手上有些圖檔,而這裡是我的公開垃圾場,也就順便丟上來了。